苏雨寒拨弄铁梢的动作一顿,便听见楼下传来隔壁张妈热情的招呼声,“苏哥你回来啦!正好,晚上咱们在院子里摆两桌聚聚?就当为寒寒接风洗尘…”
接着一阵男声响起,那嘹亮宏厚的嗓音在这安静的院子显得特别突兀,也让立在窗边的人儿那张本就淡漠的脸倏忽间更显阴沉。
“哔!”的一声闷响,二楼的窗户被狠狠的关上了。
苏大山掂了掂被皮带挤出来将军肚,挑起眉,用微醺的醉眼看了看自家二楼那扇紧闭的木窗户,突然举起还提着一只酒瓶的手指着那扇窗户,粗声粗气的吼道,“怎么着!去洋鬼子那儿读了两年书硬是连尾巴都给翘天上去了?他妈的,有种别回来你……嗝!你,你个小兔崽子,就该跟你那死鬼老妈一块儿去傍那洋鬼子的钱!个小畜生,回来干嘛!就知道回来给老子当拖油瓶……”
“诶诶,你说什么呢大山!寒寒回来是好事,毕竟是咱们苏家的种!成天跟洋鬼子凑一块儿像个什么话……”
苏老太恼怒的瞪了两眼这个不成器的儿子,一把拖走他手上的酒瓶,朝张妈点点头,自顾自的先进了家门。
张妈悻悻的摸了两下鼻头,也不再理会喝的脸红脖子粗的苏大山,也扭着屁股朝自家门口晃荡去,打开自家大门后;又偷偷摸摸回过头来睨了两眼苏家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。
“啧啧!”唏嘘的摇了摇头,张大妈表面波澜不惊,心里却在翻江倒海。
这个苏大山还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,成天就知道喝酒瞎混,那外姓老婆留不住也就罢了,现在连自个儿的种都不向着他,做男人做成他这样的也真够窝囊!这老苏家可真是造孽哦!
感慨完,张大妈进了屋里反手关上门,刚走进厨房准备淘米做饭,二楼楼梯口便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。
张妈放下蒸饭锅斜着身子朝楼梯口看去,便见自家丫头风风火火的从楼梯上奔了下来,脸上画的跟花猫似的,还顶着一头金灿灿的大波浪,身上套着件大大的T恤和一条布料少得可怜的黑色小短裤,全身上下那两根又细又白的牙签腿显得特别扎眼。边跑还边兴高采烈的应和着什么,最后直接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又是一阵叽里咕噜,看样子是在打电话。
张妈不明所以,收回身子继续淡定的做饭,只是两只招风耳却悄悄的竖了起来。
“宝贝儿,你可两年没联系我了,我日盼夜盼总算把你这个大忙人给盼回来了!”
…
“得,那今晚出来聚聚……哎,那怎么成!大不了他们聚她们的,咱们聚咱们的,你可是不知道,自从听说你要回来,姐姐我整个人都热血沸腾啊!正好楠楠她们也想见见你,就今晚吧!唔,我们在…”
…
张妈把米倒进锅里涮了两把,插上电源按下开关,两只大手掌在围裙上撸了两撸,便从厨房健步而出,直奔翘在沙发上的那两根白牙签腿而去。
两下响亮的巴掌声响起,张爱媛捂着屁股“嗖”的一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顺便还不忘骂了一句“shit!”,低头看了看手中还没挂线的电话,愤愤的转身,回见来人竟然是自己老妈,差点就脱口而出的脏话立马变了个调,“你妈——妈,您这是要谋杀亲女儿啊!”
张妈顺着女儿的语调傲然的挑起浓眉,“你今晚哪也不许去,苏老太的孙女寒寒回来了,今晚咱们都在大院儿里吃饭,你,张爱媛,”张妈单掌握成拳,最后只剩一根中指指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女儿的鼻子,暴力十足的威胁道,“今晚你要是敢踏出枫叶苑一步,老娘就敢让你禁足三年!”
…
“啪!”
听筒里传来硬物落地的声音,苏雨寒摇摇头,随手扔掉已经断线手机,重新拿起地上那个标有数字三十的哑铃…
入夏的傍晚,枫叶苑的老人们都喜欢围坐在石桌旁,摇摇蒲扇,唠唠嗑。而那些亘古不变的话题总是围绕着国事家事琐碎事,凡是有趣的,新奇的,都会在谈论中夸大,扭曲,甚至面目全非。
而今天,因为苏雨寒的回归,枫叶苑里没了闲聊的老人,因为老人们都受不了年轻人的聒噪,索性转移了场地,把窝挪进了屋里,而屋外坐着的都是院里的后辈们,其中也包括瞪着苏雨寒望桌兴叹的张爱媛。
自从由张妈组织的晚宴开始了以后,张爱媛的眼珠子就没离开过桌对面埋头苦吃的苏雨寒。
两年没见,苏雨寒变得更沉默了。这是张爱媛自挂完电话后到刚刚见到苏雨寒时所想到的。
两年没见,苏雨寒变得更干练了。张爱媛还记得苏雨寒去美国前一直很爱她那头自然卷的大波浪,也爱穿着白色长裙再配上一双干干净净的白色布鞋。微风吹来时,大波浪便随风飘了起来,伴着大波浪的动作,白色长裙也跟着漾起了弧度,露出里面洗得发亮的白色布鞋。
那时候的苏雨寒,是多少情窦初开的男孩子心目中的女神啊!
张爱媛仰天长叹,然后又眯起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如今的苏雨寒。
一头大波浪变成了杂乱却有型的短发,深邃幽远的眉眼,挺翘精致的鼻梁,细腻白皙的皮肤,不点而红的唇瓣,流转顾盼间都给人一种莫可名状的威慑感。而一袭白色长裙也早就被一件黑色紧身背心代替,露出修长的手臂和腰肢,看似纤细,但举手投足间,健美的肌肉若隐若现。
这这这…
张爱媛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鸡肉,一边狼吞虎咽,一边暗自腹诽:怎么现在的苏雨寒,越看越像个特工…不过,这样好像也蛮不错的,至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,总是给人一种一见面就像欺凌她的错觉。
想到这里,张爱媛又眉开眼笑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