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倒让老祖宗费神,也是蓉儿淘气,跟着一干朋友狩猎,谁想被兔儿惊了马,掀了下来,索性只是蹭伤了几处,没有伤筋动骨,样子却吓人,满身的血,累得他媳妇眼泪都不知掉了几缸,他父亲急得狠狠骂了他,如今拘在家里,再不敢让他出门胡闹了。”
贾母摇头叹气,“蓉哥儿一向也是妥帖人,怎地这么不小心?咱们富贵人家的孩子,狩猎不过是消遣,哪能特特当了个玩意?没得让老子娘担心,多在家歇歇也好,必要完全好了才能放心呢。”
尤氏笑笑,“谁说不是呢?倒是经了这次,性格儿更平稳了些,想是知道错了,再不愿让老父悬心。”
宝玉眨了眨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,就要起身,“难怪好些日子没看到蓉儿了,薛家哥哥念叨了好久,不想竟是这般,我瞧瞧去。”
秦可卿忙止道,“宝叔叔固有心,只是他还躺着哩,虽无甚大碍,到底一屋子的药味,没得熏了宝叔叔,我且代他谢谢宝叔叔。”
贾母也拦了几句,宝玉便不强求,余下姐妹更不能将一男侄挂在嘴边,纷纷住口,唯有惜春,垂头默了半晌,方恢复了精神。
等家宴一过,贾府的宝贝疙瘩宝玉,惺忪倦怠,欲睡午觉,贾母不舍,便让贾蓉之妻秦可卿安排下去,秦可卿自忖宝玉不过小小后生,也无需避嫌,于是将他安置在自己卧房中,宝玉几个贴身大丫头俱安排在偏屋守候。
宝玉一觉醒来,正是初游太虚幻境,初尝人间极乐,渡那情欲迷津之时,眼见夜叉涌来,张牙舞爪,不由惊叫一声“可卿——”,却被人闷住嘴,那一声便含在嘴里,竟没有发出。
一时汗如雨下,惊醒过来,迷迷惑惑,突见眼前站着一人,高颀修长,笔直如松,并非纤巧袅娜的秦可卿,也绝非娇俏柔媚的袭人,朦胧的双眼顿时凝神,待看清来人,又是一惊。
竟是多日未见的贾蓉!
只见他一反往日眉眼水润风流,面上似笑非笑,似怒非怒,剑眉斜飞入鬓,桃花眼深沉莫名,殷红的唇畔勾着一缕难以捉摸的意氲,锦缎轻袍敞着领口,隐隐露出一抹肌肤,胡乱系着锦带,束着袖口,明明衣衫不整,说不出的古怪,却比平日更倜傥三分,无端透出股潇洒不羁的风流姿态,令人目眩神迷,不由为之失神。
“蓉——”宝玉张了张口,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贾蓉,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,心中越发不安。
贾蓉笑意盎然地望着宝玉,眼神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,评估意味十足,看得宝玉不知为何面红耳赤,手足无措,待贾蓉晦暗不明的目光长久停留在他□处,宝玉蓦然发现,大腿上从方才醒来就传来的阵阵湿凉粘腻感——
“哄——”
一股热气火速上涌,宝玉面如火烧,羞愧至极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,哪知他粉面朱唇,眉目如画,生来便带有三分女儿秀气,这一番脸红,便如朝霞初升,说不出的艳色灼灼,难辨性别,竟比娇羞的女子还美。
“唔,宝叔这是——”
贾蓉好容易调整了面部抽搐的表情,收回放肆的目光,往床边一坐,慢条斯理地开口,温吞沉厚,并不见半丝促狭狎昵,然宝玉仍是紫涨了脸皮,额上直冒汗,眼中涌出委屈的水光,咬着嘴唇,活似被踢了一脚的小兽,蜷在床头,几乎克制不住手脚开始冰凉发抖,眼神乱飞,就是不敢看向贾蓉。
好半晌,宝玉只觉手脚都麻了,眼角终于瞄见床边衣角一动,贾蓉站了起来,轻嗤一声,却如一道闷雷轰隆隆劈在宝玉心头,宝玉脑海霎时一片空白,满胸怀羞愤交集,然头顶突然一沉,一只温热的大手在自己头顶抚了抚,又轻拍了拍,颇有安慰之意,旋即离开,宝玉一愣,猛然抬头,屋里哪还有贾蓉的身影?
门外忽然传来低低几声对答,随即响起细碎的脚步声,袭人辈众丫鬟忙忙进了屋里,捧着洗漱用品,伺候迷迷瞪瞪的宝玉洗了脸,再端上桂圆汤,呷了两口,与他起身整衣,却是袭人,伸手摸到了一片冰凉湿滑,吓了一跳,忙问宝玉怎么了,此时宝玉早无半点心思,红着脸,胡乱说了两句,岔开话题。
待晚上回了荣国府,袭人避开人含羞暗问,亦勾动宝玉心思,两人本该成就宝玉第一次人事,无奈宝玉情动之时,突然回想起贾蓉,以及他那看不懂的一举一动,心中说不出的别扭,竟没有成事,独留袭人面色青一阵白一阵,辗转反侧,一夜无眠。
宝玉心头越发乱糟糟,这边恹恹睡去,一夜梦不断,竟不时闪过贾蓉似笑非笑的神态,心惊肉跳,第二日挂了老大两个黑眼圈,被贾母瞧见,不但责罚了袭人等,连贾政都被数落了几句,闹得荣国府一阵鸡飞狗跳。
作者有话要说:第一章开始不得不向甩不掉的那一点红楼腔靠拢,天雷阵阵,请大家准备好钢盔(^o^)~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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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、第二章 可卿 。。。
这边贾宝玉一行离去,贾蓉转身便回了自己书房,走到院子门口,却见秦可卿送人回来,正垂着头慢慢往内院而来,不盈一握的柳腰轻摆,袅袅娜娜,面庞却明艳动人,水眸含情,通身神韵,兼具清纯与妩媚,高贵与温雅,若论气度容貌,甚至还在黛玉宝钗之上,难怪被誉为红楼十二钗第一人。
贾蓉停在门口,双手抱臂倚着门框,漂亮风流的桃花眼注视着眼前的绝色女子,依然似笑非笑,只是那一点笑无论如何也渗不进眼底。
秦可卿一抬头便看到贾蓉站在自己面前,脚步一顿,贾蓉已经若无其事地打起了招呼。
“老祖宗回去了?”
“嗯。”秦可卿垂眸,局促地轻点了点头,发现两人身边并无旁人,不由得扭了扭手绢,收紧了掌心,长长的指尖瞬间刺破了柔嫩的手心,留下一抹血色。
“这些日子辛苦你了,往后倒有一段日子空闲,你便好好休息休息,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,再不知调养,可是糟践了自己。”
贾蓉淡淡地道,语气中并无太多情绪,秦可卿咬了咬唇,面色薄红,旋即惨白,低低地应了一声。
贾蓉见秦可卿点头,不再多话,往外院而去,与秦可卿擦肩而过时,秦可卿微抬了抬手,余光捕捉到贾蓉紧绷的下巴,立体深邃的侧面,漠然冷硬的眼神,一反出事前的俊俏灵动,眼中闪过一抹凄苦,终于什么也没说,什么也没做。
回头痴痴看着贾蓉挺拔的身影转眼消失在拱门后,秦可卿碎步奔进卧房,一头扑在床上,手绢捂着嘴,也不敢放声大哭,呜呜咽咽地啜泣,悲伤欲绝,泪珠儿滚滚,一忽儿就打湿了那精美绝伦的鸳鸯绣枕。
“命……这都是我的命……”
两个大丫头悄悄地进了院子,听到屋内肝肠寸断的低泣,对视一眼,也忍不住红了眼眶,默默地抹着眼泪,忠心耿耿地守在房门外。
贾蓉从内院出来,一头钻进了自个的小书房,长出了一口气,揉了揉僵硬的脸,想像昔日那样肆无忌惮地笑,可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生生地掐断了他的笑神经,便是挤出了笑容,也是皮笑肉不笑。
这段时间,托受伤的福,再没人打扰他,连他父亲,也不好意思在这时候训斥辱骂他,竟没人发现他有何变化。
宁府里,知道他为何受伤的仆役们都被打发了,连他身边的几个知情的贴身小厮,也不知被贾珍弄到哪里去了——都道贾蓉是骑马摔伤,对外也一致如此宣称,可身为当事人的贾蓉如何不知,他分明是从高楼上摔了下去!
要不是这一摔,他宁尊海如何能进入这具身体里?
——没错,如今在贾蓉身体内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