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瑄恍然一笑,“我先前尚不明白老师的意思,老师为人一向平稳,怎会领我私下结交大臣?若让父皇知道,可不是小事,如今却懂了,贾伯言遇到这等难题尚荣辱不惊,我如今便心绪烦乱,却是太早了,老师不过是要点醒我罢了。”
林如海抿了一口茶,笑而不答。
水瑄也无需林如海的回答,想通之后,心态一松,便有了心情留意林府内极具江南园林风采的园子,忽瞥到不远处红梅树下立着一抹袅娜窈窕的身影,围着一袭雪白的毛皮大氅,犹犹豫豫地遥望着这边,顿时如遭雷击,怔怔望着那边,竟忘了身在何处。
作者有话要说:评好少啊,写得没动力了,痛哭……打滚……欺负银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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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1、第四十章 回家 。。。
贾蓉自林府出来,一时也猜不透林如海私下与太子来往的原因,便放在了一边,左右以林如海的老练,自不会犯那结党营私的错儿。
待回了宁国府,尚未喘口气,又有贾政派人来找,贾蓉心里猜度,想是为了族长改选一事,贾家欺着他领兵在外,贾珍疾病缠身,宁府无撑门立户之主而突然罢了贾珍的族长之位,也间接剥夺了宁府作为贾家嫡系应有的地位,着实不厚道,不是一家子人能做出来的事,便是贾蓉回来立时翻脸也让人无话可说。
按说贾蓉现身为贾家官品最高的嫡系继承人,便是族长改选,也万万落不到贾政头上,荣国府仗着女儿在宫中为妃,在贾蓉不在京中的情况下,推举贾政为新族长,却是不把宁国府放在眼里了。荣国府既已拆开了把宁荣两府捆绑在一起的面子,贾蓉却不打算闹得太难看,连里子都失了,最多日后减少往来罢了,宁府失去在贾家的统领地位,在眼下的窘迫境况下,却非坏事。
只是这般结果,不知荣国府可有人想得到?
贾蓉出门前去见了尤氏,只说如今两府既已到如此地步,也没有再把嫡姑娘放在那边的道理,且惜春年岁渐长,也到了说亲的时候,不妨把惜春接回来。
尤氏心中虽有三分不甘,然想到日后所靠,却不敢再这等大事上违逆贾蓉的意思,况这位年纪幼小的小姑,性子虽尖锐直接了些,只不惹到她身上,却也是好伺候的,她一向与贾蓉关系亲近,若能讨好了她,对自己并无坏处。
贾珍那里,听说贾政的名字,便挂下了脸,拐杖跺得砰砰响,大骂贾蓉不孝,不为父亲抱屈,只知道亲近一些道貌岸然的小人等等,好在如今也没有谁再敢围观这对父子,贾蓉任贾珍骂了个过瘾,不痛不痒,等贾珍骂累了,出来淡淡地吩咐那些守在门口的小厮,敢乱嚼舌根者一律割舌后发卖,吓得那些小厮面白腿抖,这蓉大爷的话,可从没一句虚的!!
贾蓉在外书房见了贾政,贾政虽然表面迂腐,不通时务,却也是读了一肚子圣贤书的,对那长幼嫡庶之别尤其看重,这族长之位砸到他头上,他心知是因元妃之故,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,做起事来未免束手束脚,又恐贾蓉回来愤懑闹事,谁料贾蓉却并无异常,该做什么做什么,仿佛并不知道这回事一般,他心中不安,左思右想,到底按捺不住,第二日便派人去请。
待见到贾蓉,只见他衣着简朴,却掩不住一身慨然潇洒的气度,回想起自己的三子,唯有早逝的贾珠或可比得三分,余下两子一个天真,一个猥琐,不免心中遗憾,愈加高兴,问了路上平安,与上司下属相处情况,又说了族里的不得已,贾蓉一味含笑应付,“是”、“很好”、“不累”、“让老爷担心了”等等,一句多的也没有。
贾蓉面上虽恭敬,言谈却滴水不漏,神态里显见疏离敷衍,贾政也不是那等全不知眼色的,只是心中虽知晓宁府对族长更迭的不满态度,却想不到办法缓和两府关系,只觉无从下手,最终无奈地叹口气。
“蓉哥儿,我也知突然下了你父亲的族长之位让你寒心,可族里诸般事务都等着族长决定,且到了年终,又是祭祀又是岁供,又是安排田租收成与各家过年,越发忙乱不堪,你父亲已久病不愈,如何还能劳心劳力?便是他肯拖着病体劳动,我们这些人又如何放心?祭祀祖宗这等大事,却是不能拖的,故没有等你回来开祠,你若是因此有什么不满,大可说出来,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。”
贾蓉静静听完,方笑道,“个中缘由,父亲早已告诉我了,况老爷任族长是众望所归,既是为了族里好,我如何会因为这个不满?”
贾政虽对不对,也无可奈何,只好摆摆头,“虽说如今我是族长,只是贾家年轻一辈里你却是出类拔萃的,其余多半是些不知明日愁的,少不得要你多照应照应他们,便是能引导两个回正道,也是为了我贾家血脉的延续,你要放在心上才是。”
贾蓉点了点头,笑道,“既是老爷的吩咐,我定会记得,只是我虽肯督促,还要他们愿意上进才好,前儿刚回来我便问过军里的同僚,听说环三叔在里面挺能吃苦,凡事争先,骑射俱是前几名,如今没靠什么人已升了一级,假以时日,环三叔也必能成器!”
自魇症事件后,贾政有感后院对妻妾儿子管束不严,恼羞愧悔,对宝玉虽和颜悦色了许多,却也把贾环这个形象猥琐的儿子刻意忘在了脑后,如今听贾蓉突然提起,反而一愣,方才反应过来,神色间略有些尴尬,听到贾环如今有出息又是一喜,捋着胡须点头,贾蓉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,眼光一闪。
待贾政收敛了所有心绪,贾蓉又道,“原有一件事,要禀报老爷,这些年承蒙老祖宗抬爱,接了姑姑在府里居住,有老祖宗疼爱着,父亲也着实放心,只是如今姑姑年岁渐长,却不比幼时可以放纵,父亲母亲的意思是接姑姑回去,先教着管家女红厨艺之类,一边儿学着,一边儿准备着嫁妆,也不忙乱。”
在这件事上,贾政却是没有回驳的余地,他是个传统道学,对女子嫁人之事看法一向与世人无异。十来岁的姑娘,也是开始找婆家的时候了,贾母把他们当小孩子养着,每日里只在面前奉承说乐,岂不反误了她们终身?以他的意思,倒十分赞成贾蓉的看法。
然贾母那一关,贾政也知道极不好过,贾蓉说与他听,也是请他帮着说情的意思,贾政便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向贾母开口,这边贾蓉便向他告辞,打算先与惜春通气,别等他求得贾母同意了,惜春自己不愿意,那成什么样子?
如今大观园里却比贾蓉离京时热闹许多,虽去了黛玉,却有湘云填补进来,她小时候一向与黛玉同住,因此住了潇湘馆,除李纨、迎春、探春、惜春、宝钗外,又有新来的如宝琴、李纹、李绮、邢岫烟,另加上凤姐和宝玉,俱是年纪相当。
贾蓉倘若还是那每日里荒唐淫乐的贾蓉,那是万万没有机会走进大观园的,如今身份不同往日,却是没了顾忌,便是贾政,也未曾阻拦,于是一个人踩了积雪,一路向暖香坞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