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白鹅看到陌生人也不怕,倒是燕月明下意识地躲到了黎铮的身侧,怂得很真实。
黎铮回过头去看他,微微挑眉。
燕月明不好解释,他小时候被大白鹅啄过屁股,这个不论是跟学长说还是跟男朋友说,都太丢脸了。
他只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拉着黎铮快走,然后再故意岔开话题,指着远处的那些奇形怪状木架子问黎铮,“那些是什么?”
他的眼神里写着明晃晃的几个大字——不要拆穿我。
黎铮没有说话。
燕月明眨巴眨巴眼。
远去的大白鹅抻着脖子看那边的人类在眉来眼去、暗送秋波,因为觉得太过无聊,扑棱几下翅膀,又嘎嘎地扑向了湖畔的芦苇丛。
芦苇摇曳,黎铮终于忍俊不禁地回答了他的问题,“那是老板自己做的花架。”
燕月明既然开了这个话题,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讲下去了,“你跟老板很熟吗?”
黎铮:“算是。”
燕月明:“算是?”
黎铮:“我第一次见他是在缝隙里,但他回来后,已经把那些事情都忘记了。”
燕月明这次是真的好奇起来了,问他是什么事情。
他隐约觉得,发生在缝隙里的事大多悲剧,问出口,又后悔。
黎铮不疾不徐说道:“闻人景跟你说过,我为什么一直在缝隙里打转吗?”
燕月明点点头。
黎铮:“他是不是说,我在缝隙里追寻那些——不为人知的真相?”
燕月明又点头,闻人景确实这么说过。
因为遗忘的特性,缝隙埋葬了太多的真相、抹去了太多人存在过的痕迹,在缝隙里寻找真相、记录存在,燕月明觉得是一件艰难又浪漫的事情。
“这么说也没错。”
黎铮迎上他充满崇拜的视线,复又看向远方的花田。
老板正在田间劳作,除草、松土,半天也不见抬起头来,干得专注而认真。
“我在缝隙出生,是个黑户。
作为一个在现实世界里本来就没有记录的人,我面临的第一个问题——是虚无。”
黎铮一边慢悠悠地说着话,一边牵起燕月明的手继续往前走。
初夏的太阳已经开始热烈,他自然地换到了燕月明的另一侧,替他挡着阳光。
燕月明走在他的影子里,听他继续讲那过去的故事。
虚无是什么?
是对自己从何处来、又该往何处去的困惑和迷茫,是对荒诞世界认知的不足,是对自身存在的一种怀疑。
“你知道,当所有人都开始遗忘,而只有自己还记得,是一种什么感觉吗?”
黎铮忽然又问。
孤独。
燕月明的脑子里骤然跳出这个词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