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哨声来的,是另外一群人,领头的汉子脸上横着道蜈蚣疤,从右额直爬到嘴角。
他抡起锄头砸向亲卫时,露出满口黑黄牙——最醒目的是左颊那颗镶金的犬齿,在晨光里泛着血沫子。
粗布短打的前襟大敞着,胸膛上纹着青面獠牙的夜叉,正踩着具骷髅啃食心肝,看那骷髅发髻式样,分明是个年轻妇人。
“军爷可别被这娼妇骗了!”
金牙汉子啐出口带血的唾沫,缺了半截的小指在空中乱点。
他身后跟着的村民个个眼珠赤红,有个跛脚的老汉攥着锈迹斑斑的杀猪刀,刀刃上还粘着几缕长发。
他像是认错了主事人,对着最当前的霍昭便这么说道。
趁着这个当口,朝惊鸿正仔细打量着这几个人,她注意到这些人的装束透着诡异。
明明是庄稼汉打扮,腰间却都系着块玄铁令牌,边缘沾着暗红色矿渣。
最年轻的矮个子不断挠抓脖颈,溃烂的皮肤下隐约可见幽蓝脉络,像是常年接触什么阴邪之物。
霍昭没有理会对方,只侧过头,“好像不是瘟疫?”
朝惊鸿摇头,旁若无人地点评起来,“当然不是,他们这几个顶多是娘胎里带的疯病。”
她说着,那几个人才像是注意到了还有她在面前,冷笑一声便要开口说猪话。
还没等发出声音,一道凛冽剑气狠狠在地上割下一道口子,将朝惊鸿与他们几个人分隔开——
是米姨姨立在马车顶上,掌中剑锋雪亮。
朝惊鸿脸色没变,甚至很有心情的回头,看向瑟缩着的村妇,一开口的声音还带着些细微的笑意:
“你的御状可能告不成了,这离京城还远,便不用去了——你的事,我管了。”
晨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官道,朝惊鸿握住马鞍旁的螭纹剑。
她看得清楚,女子手腕上层层叠叠的烫伤疤痕,最新那道还泛着脓血。
“拿下。”
她漫不经心地抬手,剑鞘点在契纸上,盖着县衙红印的文书霎时裂成两半。
话音落下,三军齐发。
朝惊鸿掉转马头,神色冷静地回到了棺椁旁边。
她依旧端坐马上,抬手抚了抚自己父兄的棺椁,她身后是三军厮杀,而朝惊鸿的神色在此时却可以称得上平和,就像是她根本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一样。
顿了顿,朝惊鸿翻身下马,牵着缰绳正走到棺椁旁——
晨雾中突然传来布料撕裂的脆响。
朝惊鸿侧过脸,看到那女子扑倒时裹身的粗麻衣豁开半幅,露出里衣上暗褐色的血渍。
朝惊鸿注意到她赤着的双足——左脚裹着染黄的粗布,右脚踝还锁着半截铁链,走动时在青石路上拖出细碎火星。
“求娘子给个痛快!”
女子突然仰头嘶喊,乱发间露出半张之前可能平平无奇,但现在却有些恐怖的面庞。
她左眼尾有道寸许长的刀疤,生生将原本还算得上清秀的眼割成两半。
沾着煤灰的衣襟随喘息起伏,隐约可见锁骨处烙着“王七”
字样的黥印。
朝惊鸿叹了口气,解下马背上的水囊递给她,“先喝些水罢。”
递来的水囊被她死死攥在胸前,指节泛着青白。
清水顺着开裂的唇纹淌进领口,冲开脖颈上层层叠叠的淤痕:有齿印、有鞭痕,最新那道紫黑勒痕还沾着草屑,像是昨夜被人拖着走过乱石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