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钉封棺的脆响惊落一树寒鸦,朝惊鸿跪在灵前,将最后一串五铢钱压进香炉。
炉灰里半截未燃尽的纸马露出焦尾,恰是父亲生前教她扎的样式——战马左耳缺角,与燕然山那匹老骥一模一样。
秋风卷着纸灰扑向廊下,十二名边军老卒的铁甲泛起冷光,与庭院里齐王府亲兵银鳞甲的刺目亮色割裂出森然界限。
“小主子,该更衣了。”
老管家捧着斩衰麻衣立在阶前,白麻带飘在风里晃得人眼酸。
朝惊鸿却抬手抚过棺椁边缘,指甲在乌木暗纹间勾着一缕靛蓝丝线——这是之前齐王蟒袍上的织锦纹样,此刻却缠在镇魂钉的缝隙里。
廊柱后忽然传来窸窣响动,小白猫叼着块核桃酥跃上棺椁,油纸残角沾着朱砂,正是灵前供品才用的赤色符纸。
“齐王的人还在角门候着?”
她碾碎核桃酥,甜腻里混着丝铁锈味。
知微捧着铜盆的手一颤,胰子水溅湿了孝衣下摆:“十八轻骑说要护棺北上,可。。。。。。可却瞧见他们往灵车辕木上抹松脂。。。。。。”
哈。
朝惊鸿差点笑出声。
这是怕诈尸,还是到底心里有鬼?
知微话音未落,朝惊鸿正在心里冷笑着,院外忽起马嘶。
米姨姨的剑光探进灵堂,一柄所向披靡的长剑横挡住欲闯的银甲卫:“棺未出,煞冲主。”
而那齐王的亲卫统领勒马冷笑,心下不悦被个女人下了面子,马鞭甩过门槛,金线鞭梢正勾住悬在梁间的招魂幡。
朝惊鸿瞧着,喃喃轻声说了句,“有些畜牲还是不能当没看见,要不然谁家的狗都能无法无天了。”
她忽的轻笑,飞快出手,旁边人都没看清她的动作,素手便扯断了幡绳。
白麻布如瀑泻下,裹着薛兆的照夜白马首,惊得那畜生扬蹄踹翻了香案。
供果滚落间,她抬脚,毫不犹豫踩碎颗秋梨,汁水渗进青砖缝里。
“统领的靴子沾着燕然红土。”
她指尖挑起块碎梨,琥珀色的果肉里嵌着黑籽,“这梨却是南诏贡品——不知是齐王府的马快,还是边关的风急?”
小白猫突然窜上薛兆马鞍,利爪扯开他腰间福袋。
七颗金瓜子叮当落地,每颗都錾着细小的“芸”
字。
边军老卒中有人倒吸凉气——这是阵亡将士家眷领抚恤的印信。
“好精巧的压胜术。”
朝惊鸿拾起金瓜子,挨个按进棺椁榫卯,“拿战死儿郎的买命钱镇魂,齐王殿下当真体贴。”
统领只想给朝惊鸿个威吓,根本没想过传闻中柔弱不能自理的朝家幼女居然会反抗,也没想过只一眼自己就被她看出了这么多东西。
朝堂上关于齐王和边关的事情沸沸扬扬,这时候要是。。。。。。
他不敢再想了,只急忙换了副姿态,笑道,“这金瓜子本就是齐王殿下派我等候在此要交还给郡主的,至于这什么红土。。。。。。这颗更就是子虚乌有了,想来是郡主哀思过度,怕不是眼花了瞧错了。”
朝惊鸿没接话,只立在原地依旧面无表情的瞧着他。
对方咽了咽唾沫,顿了顿,又讪笑道,“郡主方才正忙着。。。。。。寄托哀思,可能不晓得,陛下命齐王殿下带了一支亲卫来,特意护送您北上安全。”